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沙溪与客家经济的联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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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版次】第A3版 ( 理论与实践)

【入库时间】2011113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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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裴耀松一

福建省地图标注的沙溪,其流域在永安市、三元区、梅列区和沙县境内。上游的九龙溪河段起始,一般所指从“燕水”而上至发源地。沙溪流域的两区一县市,历史上置县最早的为沙县,东晋义熙年间(405-418年)设沙村县,唐武德四年(621年)改沙村县为沙县。管辖的区域涵盖当今的宁化县、清流县、明溪县等,明景泰三年(1452年)设置的永安县,原为沙县的浮流司。明编修清流赖世隆撰的《永安县治记》载,“皇帝继统之二年,沙寇悉平,诏以浮流险要之地分置县以治之,赐其名曰永安。”现今的三元区和梅列区,在明清时期,分别为沙县和永安县分治的辖地。

从两晋至宋元,中原南迁汉人为躲避战乱、饥荒等原因,陆续从不同地域入闽。有的从江西石城翻越武夷山余脉站岭隘古道进入宁化石壁地区,有的自江西贵湖越过武夷山经崇安、建阳、延平并辗转至清流县,也有的从江西黎川进入建宁、泰宁、将乐、沙县,还有的自吴越(江浙)经福州、延平进入沙县。中原南迁汉人在上述地区定居,与当地居民在生产、生活中,经过长期的磨合与互动,到了明代初期,形成具有“脉络清楚的客家先民、特定的地域条件、特殊的历史年代、独特的客家文化”的客家民系。沙溪流域地处闽中偏西,境内山高林密,溪流交错,水量充沛,气候适宜,待开垦的蛮荒之地很多,适合种植粮食和经济作物,使南迁汉人得以繁衍生息,开基创业。由于区域客家经济的发展,促进了与外界的商贸往来,而交通闭塞的山区,单靠陆路肩挑运输坎坷艰难,无法承载大批的商品交流,唯一的办法便是利用水路这一得天独厚的交通线。

沙溪为闽江三大水系中的一条,上游为九龙溪,其源头发自建宁均口,流程最长,故有“闽江源”之誉。沙溪河段约100公里,相对于九龙溪水道,急流险滩较少,长年可通中小型木船,除货运外还兼客运。早在宋代便有“我因避地访名山,扁舟夜渡沙溪寒”句(邓肃诗),明末清初的宁化县人氏史学家李世熊,闯九龙访.榈,也是乘舟自西向北而去。沙溪流域有十多个集散物资码头,其中永安的桥尾码头、贡川码头,三元码头,沙县的西门、小水门、师古门、南门码头著称。永安的桥尾地处巴溪与燕水交汇点,是宁化县、清流县、宁洋县的木材、大米和其他农副产品的集散地。明隆庆年间在此兴建“观音阁”,周围客栈、店铺林立,为外地客商的住宿地。来自闽西连城、上杭、长汀、永定等地的客家人在桥尾从事搬运,做豆腐、卖杂货的也多为客家人。沙溪有众多的支流,其中有的可通小木船,如永安的文川溪自小陶入九龙溪,在桥尾码头泊岸;源出明溪的渔塘溪经岩前流入沙溪,在莘口码头泊岸;沙县的东溪航线分夏茂和富口,汇入沙溪,其中庙门、文昌门、东门码头主要集散夏茂方向的农副产品。

明清时期沙溪流域各县,地理环境与同一条水系的清流县、宁化县相似,森林资源丰富,清道光重刊的《永安县志》记载,“木之属”曰:松、柏、桧、杉、椿、水杉、黄杨、.榈、梧桐、桦、楮、枫、樟……新编《沙县志》记载,出县城五里遍布原始森林,树种资源调查统计,有156科917种,用材树种以杉、马尾松为主,富口乡山氽村至今仍保留成片楠木及混生天竺桂、香樟、红豆树等。由于福州等地建筑用材量大,沙溪流域盛产杉木,客商雇用艄排工将“长尾”杉木扎成木排顺流而下。木材的外运畅销,流域的树厂也应运而生,雇工多为当地的农民。在“竹之属”所列名目中,猫竹(即毛竹),旧版《永安县志》加注:“桂溪人用造纸,行贩四方,今呼为贡纸,乃古名也。”清道光年间,沙县的手工业造纸也已相当发达,“凡有竹山,皆有纸厂”,“主要产品海纸、大广纸销往天津、上海、无锡、杭州、福州及闽南等地。”林副产品有笋干、油茶、桐油、棕片等。其中,笋干为大宗土特产品,尤以永安贡川为优,早在清顺治三年便由贡川商人在本地建起“笋帮公栈”,为笋商议价、订货的场所。收购的笋干在贡川码头装船,除销往福州等地外,还远销苏州、杭州、上海等地。经济作物中的晒烟,主产区在沙县夏茂,始种于明代末期,以其品质优良而著称,加工制作的烟丝远近闻名。

沙溪流域由于山地面积广,冲积小盆地多,水源灌溉便利,流域各县广泛栽种水稻,主要为粳谷和糯谷。在农耕社会,大米不仅是居民的主食,也是经济收入的商品,还是交纳赋税的等价物。故而“农勤稼穑,孝友义行”。明清时期从宁化、清流县由九龙溪水路运送到福州贩卖的大米数量有限,因九龙十八滩险恶而风险大,米商宁可以较高价格从永安和沙县收购,经沙溪入闽江直抵福州,以防船毁货失的风险。本地商贾也慑于“九龙十八滩,十船九船翻”民谣,米船到了六龙后,卸船雇工将米挑过大岭,再装船直抵永安桥尾码头。明代施行人丁税,即以大米计征,“石米丁人,赋始及于丁矣。按丁准米一石,及十年而复给徭役,则税与役并征。”由此可见,粮食不仅是民生之需,还是征缴赋税的替代货币。在商贸往来中,沙溪流域各县出产的土特产品,以其独特的商品地位,占了一席之地。以香菇、红菇为例,此类山货在沿海颇受青睐,销路经久不衰;贡川生产的草席,以其质地优良、经久耐用,而备受顾客的欢迎,并有“贡席”之称。客家人通过贸易,也获得日用品和食品,如盐巴、布匹、海产干货等。清代永安县的商贾,旧志上记载:邑之盐商,福州人。木商,本处人,汀州亦多。如闽笋客,贩卖江、浙、汉、广等处,货脱,买布回发(旧尽本邑人,近亦有宁化、江西人)。纸客,有运至江南、广东、福州者。香菇客,浙江人(采造发售)。糖品客,漳平、宁洋人(有牙行)。布客,江西人。

客家民系在沙溪流域的形成,也为客家文化的发展并走向成熟奠定了基础。“文化是一种历史现象,每一个社会都有与其相适应的文化,并随着社会物质生产的发展而发展。作为意识形态的文化,是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反映,又给予巨大影响和作用于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。”沙溪流域的客家文化是在客家经济的发展中得以巩固的根本因素。唐代最早迁入贡川的张姓,出自河南光州,继而为李姓。唐开元二十九年(741年)弃官的陈雍辗转吴越从吴兴入闽抵达沙县贡川的固发冲定居,带领家族开发荒蛮之地,摒弃“刀耕火种”。延至宋代子孙繁衍,人才辈出,留下“一门双理学,九子十登科”、“半壁宫花春宴罢,满床牙笏早朝归”的美誉。陈氏宗族不仅为开发贡川作出贡献,也将中原的儒文化传播到迁居地,兴旺的家族后裔迁播八闽和海内外。此后数百年相继迁入贡川的严姓、邢姓、姜姓、罗姓、聂姓等百余姓,都是中原南迁汉人的后裔,其中20余姓在贡川建有宗祠。清康熙五十年(1711年)家住清流玮埔的魏氏成郎公,到永安做大米生意,住在观音阁附近的客栈,发现下渡山清水秀,北塔高耸,风景秀丽,乘船实地考察。回乡后动员家人迁居下渡,随后叔伯、兄弟相继迁永。经历200多年的繁衍,扩大到大溪一带,并有“魏家村”之称,先祖因为地方经济发展做出贡献,声望很高,惠授“乡饮正宾”县令何公赠匾“燕贻应远”。新编《沙县志》还记载,早在“东汉、三国及两晋时期,中原汉族陆续南迁,原匿居于深山密林中的一些闽越族人亦陆续迁居平原河谷地带,逐渐被中原汉人同化。”由此可见,沙溪流域的客家历史是深厚的,这一悠远渊源,反映了中原南迁汉人定居之后,不屈不挠与恶劣的自然环境奋斗不息,还把中原的先进生产方式和儒文化带到居住地,更为可贵的是,他们也在融合的过程中学习原住民的勤劳简朴、刚毅顽强的优良品质和别具风格的文化事象。正因为这一点,才使客家文化既保留了中原汉族的传统文化风格,又兼具浓郁的沙溪流域客家乡土情调。这种独特的客家文化既不是沙溪流域原住民的旧文化,又不完全雷同于汉族移民前的固有文化。

与宁化、清流同饮一溪水的永安、沙县客家人,其文化事象丰富多彩。“郎有心来妹有心,山歌越唱越开心。阿哥唱歌有情意,老妹唱歌动人心。”用永安方言唱这首山歌,其腔调、节拍、咬字与沙县方言有诸多的相似之处。闽西客家方言,甚至同一客家县不同地域的方言,如宁化客家话与清流客家话都有差异,永安方言与沙县方言不是主体的差异。“沙县方言属于闽方言的闽中方言区。闽中方言分布在沙溪流域,包括现在的沙县、永安市和三明市的三元区、梅列区。”《永安方言》 (厦门大学出版社出版)也认为永安方言是闽中方言的代表,“永安话具有许多闽方言的基本特点,也有自己独特的风格,还受周围的闽北方言、闽南方言和客家方言的影响。”沙溪流域方言的差异和相同,是长期客家经济发展与联动的结果,它与客家经济也没有本质的区别。这种深远影响,还表现在民情风俗的方方面面,不仅永安与沙县有许多相同或相似之处,还可追溯到与闽西客家地区都有许多共同点。

明清时期沙溪流域各县的民情和风俗,据志书记载,永安“四民类聚,四礼殷繁。奢俭殊理,淳薄异源。”“近人知礼义,民习工技。”“民皆务本力农,谨身节用。”沙县“安分守业,务本节用,富不喜外出,穷不嫌乡土。”事田园,无奇产,女工织.,无文锈。”“商贾工技之流,视他邑为多。”相比于本地区的清流县“君子知义理,而文艺亦工。小人乐耕耘,而赋税及时。”“乐农圃而罕事商贾。”远至闽西汀州“汀州府士知读书进取,民安稼穑,少营商贸,富家守田禾亩,贫夫力山里,仆隶下人,各治生业。”“闽西诸郡人皆食山自足。”从上述的例举对比中,不难看出永安、沙县的民情与其他客家地区相同,说明客家文化内涵的包容和影响的广泛。客家风俗,其生成是同客家民系的孕育同步的,“从地域文化看,它明显具有三个地域文化的内涵:一是民系诞生地,闽粤赣连结地区,具有山地文化,多种民族文化的特点;二是这支民系的先民在侨居地江淮地区、长江沿岸辗转了数百年,在民系形成过程中,容纳了不少江淮、长江文化的内容;三是这支客家民俗文化的根基,古汉民俗在客家民俗中占主导地位,承传至今。”以岁时节日民俗为例,春节、立春、元宵、清明、端午节、七夕、中元、中秋、重阳、立冬、冬至等,永安、沙县民间的风俗均与闽西客家地区大同小异。如贡川元宵夜晚举行的“送瘟神”祭祀活动,以祈求“人寿年丰,六畜兴旺”。从装扮旧船、各户送畜禽毛羽、小孩指甲等上船、祭祀祈祷、燃炮送船几乎与清流县城的仪式如出一辙。端午节在沙县是除春节外的第二大节日,各家包粽子,门前挂蒲艾,喝雄黄酒,民间举办龙舟竞赛。这一赛事在客家地区普遍,永安也不例外,在长江以南地区都是一大盛事,源远流长的端午节,反映了中华民族文化的深厚底蕴。在生产习俗中,伐木的禁忌最多,进山搭棚要选择良辰吉日,出行、吃饭等要讲吉利话,盛饭时饭勺要始终直立在饭甑中间,放倒便不吉利,进餐时掉落筷子或碎破碗,都是不祥之兆。伐木是危险的劳作,一言一行的禁忌反映了山民祈求平安的愿望,这在客家地区普遍存在。永安、沙县制作笋干的工序,竹笋从出土、去壳、修理、蒸煮、洗涤、压榨、去污、整形、烘干,每一环节都有讲究,并用歌谣表现生产劳动辛苦和乐趣。笔者刊于福建《客家》杂志的《九龙溪与客家经济的联动》一文已有表述。“早三天挖金;迟三天挖银”,是保证质量、区分品级的经验总结,也是闽笋之所以享誉海内外的原因。

综上,明清时期沙溪流域客家经济的联动,首先,推动力是唐代以来中原南迁汉人入迁定居后的开发创业,为客家民系的形成奠定了基础;其次,沙溪流域客家民系形成巩固之后,客家经济得以逐渐发展,促进了对外交流和沟通,商贸活动频繁;第三,客家文化的成熟,在精神层面上与其他客家地区相通相容,在共同的家园实现“制同度”,形成别具特色的客家民情风俗;第四,沙溪流域各县的地理环境,资源的丰富,水路的畅通,也为客家经济的联动提供了良好的条件。随着时代的变迁,社会经济的变革,百年之后这种联动又以崭新的方式,既传承又发展,把客家精神作为开创大业的支柱,在新的舞台上继续弘扬客家文化,建设客家祖地美好的未来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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