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家伢子的童年
【版次】第B03版：峰山月·笔耕
【入库时间】2012062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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○袁渝
我的老家是典型的赣南山区，爷爷是个传统观念很强的人，晚年喜欢小孙子在身边陪着。在他看来，有伢子每天绕于膝下，是最好的天伦与幸福！于是，小时候每年寒、暑假，我都会回老家陪爷爷。在父母眼里，把小伢子送到老人身边，既可以省却几个孩子每天调皮吵闹的烦恼，也可以慰藉老人独自生活的孤单，是一种对老人最好的尽孝方式。可在我的印象与思维中，只有一个认识：在农村度假，不但有许多城里吃不到的野果山肴，而且大自然中还有许多好玩的东西正等着我去发现。
在乡下，我俨然就是一个“孩子王”。因为在小伢子们的心目中，年长为兄，而我又是地道的城里人，自然是“见多识广”了。他们每天都会在村旁的晒谷场或河边听我讲《水浒传》里的英雄人物故事，但讲得更多的是一些当时正火热上映的武侠电影片段。电影这种东西，在那个年代和地方，对他们来讲，是一种奢侈。听我讲故事，每个人心里都会流露出一种新奇与向往，并在心里自然而然对我产生一种不言自明的羡慕、服从与崇拜。
多数孩子天生便有一种尚武精神，我们亦不例外。听多了《水浒传》中梁山好汉的义举，我们会情不自禁地仿效一番。每人都选一根长度与重量适手的竹竿或柴木，头上系一捆红线或红绳，则为红缨枪。再选一根既硬且韧的黄竹，削之，用力折弯成弧形，以粗毛线为弦，紧绷系住两端，则成一弓。再用钳子将废弃旧伞内的钢丝取下，细细磨利，则为箭。腰间再别一把自制的木枪或匕首。自此，几乎每人皆“全副武装”。然后我称“豹子头”，你曰“黑旋风”，闲时练练箭法，比划较量一下枪棒。长此以往，村里人家菜园里的南瓜、冬瓜、茄子自然就因成为我们最理想的箭垛与活靶而遭殃。
秋天，送来的是让山区老表们开心的好收成。同样，大自然也会不吝地把欢乐赐给我们。赣南的山区一到秋季，满山满岗都长着一种俗名叫“山稔”的野果，果虽小但产量多，甜而多汁，几乎所有伢子都爱吃。采摘“山稔”，是伢子们每天下午最快乐的事情。别小看这些日日相见物不奇的土产，在城里它们要两三角钱一斤，这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讲，花钱解馋是不合算的，在这里则能享受一种大自然无偿的恩赐。而且每次上山，自己带去的油纸袋或小竹篮都能满载而归，故此天天乐此不疲。午睡时间一过，小伙伴们都会约好时间，然后拄着“武器”作杖以防摔倒，大家时跑时行，一路迎着山风徒步上山。九、十月的“山稔”红中泛紫黑，摘时不能太用力，只能小心翼翼地放入篮内或袋里，否则一不小心就会把熟透的果实捏出汁水，弄脏衣服。同时，还要小心提防一种绿色的小山蜂，其身小且色泽明丽，动作迅捷，被它一蜇半个月都有疱。大家分头行动，然后无规则地慢慢向山顶移去，每个人都是边摘边吃，果子吃多了，大家的手指都被染成紫黑色。等登上山顶时，正好袋子也已鼓起，隔着塑料薄膜，手心还能感受到果子被太阳久晒的余温。此时站在山顶正值落日熔金、秋风送爽之时，心境有别样的快意。然后在山顶空旷处耍闹、嬉戏良久，直至“金乌欲坠山，玉兔将东起”之时，才“收兵”回村。晚上坐在灯下一边看电视，一边细细品尝自己的“劳动成果”。但老人的话还是会听，此物籽多，不宜多吃，多吃则便秘。
许多年以后，才在父亲的《江西草药图典》和《辞海》等书中得知，此物学名“桃金娘”，属桃金娘科植物，为矮小常绿灌木，结紫色球形或卵形浆果，顶有宿存的萼片，状似乳头，味甜可食，不但营养丰富且药性平，味甘涩，活血通络，收敛止泻，其根、叶均可入药，有养血、止血、涩肠止泻、固精等功用。
这些童年经历，是自己生命旅途中的一个平凡而又特殊的路标，记载了自己年幼时的人生印迹。每个人都有极其留恋和怀念的逝去的昨天，但又只能无奈地吟咏出“岁月不饶人”的喟怨。在时间面前，人类是不能以自己的主观意志或力量来挽留的，逝去的终究无法逆转和改变。现在，只有用记忆和笔，在日记本上抒写岁月的印迹、记叙人生的履痕，拼命地留住记忆中属于自己的每个片断、那份曾经……